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 被孙屠郎中狂喷的那位主事,既然敢于琢磨这个位置,背后自然是有人的。
而且,这个人还是文选清吏司的正管。
不过,他没法去找这人帮忙,因为人家铁定站在孙郎中那边——吏部右侍郎大人亲自开口向他求亲,结为儿女亲家,这个八卦在吏部上下,早就已经传遍了,这位主事想不知道都不行。
按理说,既然都是一伙的,照着孙郎中的意思,照着功劳安排好了就行。只是阵营内部的退让而已,大家都能理解,一点也不丢人——然而,人之所以为人,就是因为人类是有思想、有情绪的。
在冲动的时候,人类往往偏向于快意恩仇,为此宁可不计后果。
这位缺科主事,去找了吏部左侍郎大人。
一番密谈之后,这位吏部左侍郎,踏进了文选司的正堂——虽然叛出敌对阵营、投靠自己一方的,只是个小小的主事,但他依然认定,这是自己和那位吏部右侍郎的持久竞争中,一次相当大的胜利。
事实上,左侍郎大人一时也没想太多,只以为是司空见惯的,一场胜利者打压曾经竞争者的戏份,只要自己出面,反手就能啪啪地打回去。
只是,在孙屠恭恭敬敬地行礼之后,隐隐的不安,开始在他心头萦绕。
这个人有点眼熟啊!这个名字我好像也在哪听过!这个官位……
我擦!
这不是昨天的会议上,天官大人力排众议,亲自点名提拔的孙屠孙郎中么?
看了半天明永健助理的小视频,自己怎么就只记得分析研究这个人去了呢?天官大人用自己的权限,给我们两个侍郎看这人,镜头却老在那个孙春芬小姑娘身侧晃悠,不就是为了她爹的这个任命,怕我们两个投反对票么?这才是正办啊!
我果然是老了啊,这样的大事,都能忘掉!
左侍郎大人的自怜自艾时间有点长,一直没有开口说话。但大家看着他那木然的脸,都只有一个想法:
孙屠那小子要倒霉啦!
缺科主事更是认定了这一点,他冲到孙屠郎中的面前——这也是应有之义,上位者为你站台,你必然要冲锋在前,总不能让他把杂活也干了——戟指冲着孙郎中喝问道:“这世上还是有公义的,某来问你,依例只能半之又半的功劳,你为何要为那二人破例?其间是否有情弊?”
孙屠郎中看都没看他一眼,直视左侍郎,沉声问道:“请问左侍郎大人,这两人的教化之功,可是有的?”
下意识地,左侍郎就应了一个“有”字。
他不可能不应声,这个功劳,可是智脑对所有人“强制播报”时提到的;完全没有指鹿为马的余地。
“请问左侍郎大人,礼部评定教化之功,为几等之功?”
这就是华夏国六部之间的问题了;因为这两位立功者不是华夏国人,所以评定文功大小的,是礼部主客司;吏部只能依据功劳来决定授官的官位。而礼部评定的结论是——
“上上之功。”
“既是上上之功,某依此授官,有何过错?”
这句话的前面,没有“请问左侍郎大人”,他自然也就不必作答。
眼见左侍郎的脸越绷越紧,缺科主事再次跳出来,大声道:“依例如此!”
“谁家的例?某乃文选司郎中,从未听闻此例!”
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,但缺科主事还真不能反驳——所谓的“依例”,就是按照以前的案例去做,但有资格能够弄出“以前的案例”那些人,现在早都一个个升官了,眼前的左侍郎大人,就是其中一个。而其他人虽然未必都在吏部,但也位高权重;敢点名说“谁谁谁就是这么做的”,那就是乌龟伸头,只等着别人来剁了。
此时,他所有的希望,都放在了那位左侍郎身上,只要他开口说一句“有此例”,孙郎中就要颜面扫地,以后再也没办法、在他们这些下官们面前作威作福。他满心希望地等啊、等啊……
却等到了左侍郎大人的朗声回答:
“确实并无此例。”
缺科主事大惊!孙屠郎中大惊!文选司里的所有人大惊!
在看到左侍郎的时候,孙郎中就已经认输了;无论在哪里,胳膊肯定是扭不过大腿的;官大一级压死人,何况是正三品对正五品?要是这样自己都能赢,大家还拼死拼活的要升官干什么?
他之所以狂喷对方,完全就是表明立场,给在场的所有人看看——
我是右侍郎的人,我为了他狂怼左侍郎,我尽力了!我没有丢你的脸!我……虽败犹荣!
但现在,他听到的,却是左侍郎服软认输?
这怎么可能?我才四十多,年富力强,还能再为华夏国工作二十年;我还没老到幻听的程度啊!
孙郎中都这么不敢置信,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。
我们都以为你是来给缺科主事撑腰的,结果你是来服软的?
可是,这本就没有你什么事啊!文选司的正管是右侍郎,和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!要服软的话,你别来不就完事了吗?你说你来这一趟是为了啥?来自己打自己脸的么?
在全场惊诧目光的注视下,左侍郎的脸抽了抽,但既然人到了这里,场面话就一定是要说完的:
“本官来此,是怕你年纪轻轻无法服众,压不住下面的恶官胥吏。今日看来,孙郎中胸有丘壑,倒是本官来得冒昧了,这就告辞,不必送了。”
零零落落的声音在文选司内响起:“恭送左侍郎大人。”
随后,两封震动天下的委任状,接连发出!
前第三五七八六号收容星总执掌马可,任吏部文选清吏司都吏科主事!
前第三五七八六号收容星副执掌波罗,任吏部文选清吏司缺科主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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巢湖,阿萨饮品董事长助理办公室。
吏部那场争执的影响力,还没有波及到这间平静的办公室里。
然而,明永健助理,和孙春芬秘书长,却正在面面相觑。
明永健平素一贯淡定的脸,此时也浮现出一丝微妙的表情:“你确定……没有听错?”
“是的,我确定。礼部一等冰人乔青萍,正在外联招待三所等您。”
“我可以不去见她么?”
这种事情,收容星上出来的明永健,是没有任何经验的;但在母星上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孙春芬秘书长,同样也没有经验。
她没有说话,而是一脸纠结地,狂按紧急联系申请。
然而,她老爹怼完上司怼下属,此时此刻,正意气风发地,在文选司临时全体大会上发言,把原本的缺科主事开革出去,永不叙用——整个开革流程,一点问题都没有,缺科主事只有从六品,而孙郎中的管辖范围是五品以下,正好是射程范围以内;更何况,他还通报了吏部左、右两位侍郎,得到了一致同意——此时的孙屠郎中,根本没空搭理她的申请。
再一次“无人接听”之后,孙春芬秘书长叹了口气,凭着自己的猜测,小心翼翼地答道:
“这个……我觉得,恐怕不行吧?”
两人再又对视一眼,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的尴尬。于是,又异口同声的,叹了好大的一口气。
冰人,俗称官媒;也就是官方的媒婆。隶属于礼部冰人司,依等级授官。
一等冰人,就是冰人界最高级别的人物了,起码也是个正六品官员——你可以拒绝她的介绍,这个没有问题,毕竟婚姻讲的就是个你情我愿。但这种品级的官员来找你,你却连面都不见,说出去,一个“跋扈”的罪名是少不了的。
“那就去见见吧。”
明永健丢掉烟头,踏步出门。
和昨天一样,孙春芬秘书长寸步不离地,紧随其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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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萨饮品,外联部招待三所。
昨天,白雪是站在招待所外面,等着明永健的;所以他也就完全没有看到,外联部的工作人员们;然而,今天的乔青萍,却是坐在招待所大堂里的。
至少三十位外联部员工,团团围住这位一等冰人,不时还传来“太准了”、“不许插队”之类的私语声。甚至没有一个人,注意到明、孙二人的到来。
孙春芬秘书长见状,就想要开口训斥;但明永健就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样,伸手捂住了她的嘴。
他压低声音,在孙春芬的耳边道:“先听听。”
在任何领域,能做到金字塔尖的人,都必然不会是寻常之辈。这位一等冰人也不例外,她一开口,孙春芬秘书长就感觉到了满满的气场,以及强大的说服力。
不过,她并不是当事人,只是个旁听者;是以,很快就从这说服力中摆脱出来。
然后,她就笑了。
你是真的不知道,公孙龙的传承是什么吗?在我们老大面前玩弄话术,这是班门弄斧的节奏啊!
“所以,你的二女儿,就应该找一个比她略大,阶级不要太高的男人,最好是不入流的小吏,或者三丙、二丙公司的普通职员,性格一定要好,要那种软绵绵的,没什么上进心的……”
毫无疑问,她说的这番话又是全中,那位当事人没有半分不满,而是喜滋滋地道:“是呢,上次旁人介绍,就是个要强的,处了没半个月,两人就吵了四回架……”
看到明永健微微点头,孙春芬秘书长毫不犹豫地就打断了这个话头:“乔冰人,您好。”